小字清欢

待到烟火清凉

文：小字清欢

  

【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云板，走街串巷。

朱红纱围成的宫灯还在水畔亭下飘荡，仙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在原地时不时跺跺脚，心里狠狠咒骂让她在这里等了一夜至今还不敢离去的人。

吕洞宾吕洞宾吕洞宾！

上元佳节赏花灯，一夜鱼龙舞的繁华热闹，她出门前也是在菱花镜前细细打扮，理环鬓贴花钿远山眉芙蓉面，望着镜中映着的那张宜嗔宜喜的面容，她转身披上了大红的斗篷，拎着一早做好的宫灯，她终于可以出门去。

只是，刚刚打开房门，一只浑身仙气缭绕的白鹤，红喙叼着一幅画，画中公子一袭白衣，剑眉朗目，挺鼻薄唇，肤白凝腻，端的是好相貌。

仙姑原本喜气洋洋的面上却慢慢浮上一丝悲凉和怨愤。

你丫的，早不来晚不来，本姑娘打扮停当愉快玩耍出门前你来！

画中人自是不知她暗中腹诽，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告诉了她任务，淡淡然就把她今晚的计划全部打乱，并且害她现在大半夜还站在水边挨冻忍饥。

在她不停碎碎念中，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无声地荡起阵阵涟漪，一圈套着一圈，慢慢越来越大。

突然，一个大似磨盘形似核桃的物什从水中飞出，朝着仙姑在的方位快如闪电般袭去，仙姑像是没有察觉到，仍是提着灯在碎碎念。

灯光在东西靠近时照出了全貌，是一个微微开着口的大河蚌，只见河蚌猛地张口把仙姑吞入腹中，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沉入水底，水花四溅，打湿了跌落在地上的宫灯。

灯灭，水静。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

东方露白，昴日星官依旧兢兢业业推着他独家小三轮从月宫旁出发，和在桂树下眯着眼睛滚圆的玉兔交接好，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原本赶早市的百姓围在湖边看着衙役打捞上来的大河蚌议论纷纷，今天一早有人发现水面近岸处鲜红一片，一番折腾从水里捞出个大河蚌来。

河蚌有磨盘大小，蚌口微微张开，不断有红色液体流出来，众人看了议论纷纷，衙役硬着头皮用棍子敲开了河蚌，能看到河蚌的中心有个大大的圆形凹陷，应该是受了伤，一直在往外冒血。

知道了缘由的百姓解了心头疑惑，各自归去过自己的安生日子，至于大河蚌，又不能扔回去，就暂且带回县衙。

衙役们劳心劳力给河蚌止血带回去的时候，不远处茶楼二楼上的白衣公子唇边一笑，往桌上扔了茶钱，转身离去。

走在街上转过一个小摊位，挂着杂七杂八各种男女饰物，已经走过去的他复又回到了摊子前，片刻后在老板的笑脸中离去。

城外有林翠竹千杆，风过叶动飒飒作响，竹林深处落着一座小宅院，院内假山搭着小桥，角亭连着长廊，房屋十分精致，名曰仙居。

天色慢慢沉了下来，黑夜刚刚笼罩大地，只闻一个急促的脚步奔到大门前，一脚踹开，直达大厅后，看到神清气爽的某人，仙姑一口老血差点就吐死当场。

白衣胜雪不染凡尘的吕洞宾悠悠然呷着一口茶，星眸带着淡淡笑意，“跑得这么急渴了吧，来坐下歇歇。”

仙姑咬牙切齿看着那副把天上仙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好皮相，忍了又忍慢慢道：“后面差不多有两千青华山小妖拿着刀说要砍死我，你能应付吗？”

吕洞宾英俊的双眉微微一皱，“你怎么招惹了这么多，有些棘手啊。”

那还不是你让我用计去拿百年蚌珠给你疗伤，我能得罪青华洞千年犀牛精晟银么！

“那个河蚌是青华洞晟银的姘头，所以……”仙姑心中泪流不止，她是无意无奈无辜的好吧！

吕洞宾折扇一拿，起身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大门口外翠竹夹道，吕洞宾凝神站了一会儿，身后的仙姑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惴惴，不会他也打不过吧？

“给你拿着这个。”吕洞宾随手递给仙姑一条绿绸带，上面绣着同色缠枝纹，仙姑一愣，赶紧拿到了手中，“收好了，关键时候有用。”

话音刚落，就能感受到大地在轻轻颤抖，仙姑能想象到近两千的妖精包围这里是什么场景，眉头有些凝重。她不由看向身旁的吕洞宾，据说这货前世是东华上仙，顺应神仙鉴下凡历劫。

此时看去，他的侧影犹如刀削，俊朗中带着两分坚毅，意外的让她觉得好生顺眼。

“不好，妖精太多，你修行还不够，还是躲起来好。”他忽地出口，仙姑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到下一句，“别拖累了我。”

啊呸，就让他被妖精们碾压好了！

不过为了她自己的小命，还是问了一句，“那我躲哪里好啊？”现在走肯定会被妖精拦个正着的。

没听到他的回答，却见他手中折扇轻抬，她忽然发现她趴在了台阶上，全身动弹不得，嘴里也说不出话来。

她被吕洞宾变成了台阶！！！

在她内心强大的咒骂中，晟银带着他的小妖们赶到了。

吕洞宾站在她的上一阶上，她因为趴着的原因根本看不到吕洞宾在做什么，却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莫名的，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虽然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损她欺负她，可她不得不承认，关键时候，他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嗯，这可能就是有本事的人都傲娇的原因吧。

因为看不到画面，她就听到了他们的无营养的对话，然后……

吕洞宾让开了大门，让他们进去搜。

一双一双又一双的大脚就在她背上踩了过去，还有些修炼不到家行走还靠蹄子的。

她今天终于体会到人间话本上说的，千人践踏的感觉是什么了，可她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因为。

他们进去了还要出来！

“你可能一定要找到何仙姑算账，看在你跟太上老君还算有些渊源的份上，我告诉你，玉帝已经首肯，何仙姑不日飞升为上仙，并会赐下法器。”吕洞宾一管清朗的声音徐徐道来，“不过是一个小妖，你再找就是，你若一定要与她过不去，随你，反正我是不会管的。”

只听音落，仙姑自己脑补出来了吕洞宾的模样。

他挥一挥衣袖，然后驾云走了。

【三】

仙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她是被冻醒的，一抬眼，发现眼前一片白茫茫，原来是下雪了。

看来今年天上轮到雪芽掌雪了，那么温柔的她总是上元佳节过去了才会落雪。

她得吕洞宾指引，飞升成仙那年，天上也是雪芽掌雪，雪白披帛缠绕在她腕上，素手挥动，片片晶莹落下。她顺着雪花，看到人间南海郡却是遭了雪灾，遍地饿殍，路有冻骨。她抓住雪芽挥洒的手质问，神仙不是应该造福于民，为什么要降下天灾。

雪芽眉间吹上愁绪，是玉帝的命令。

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直闯上凌霄殿，当着天庭众仙疑问，反驳，斥责，最后玉帝震怒于八仙，她被打成地仙，从头修炼，而其他仙友，各自下凡完成玉帝指派的修行的任务。

呵，好好地怎么又想起这些了。

她唇边自嘲一笑，随即意识到，吕洞宾那厮走了，就把她这么扔在这里？

越想越气，昨晚被那些妖精踩来踏去，有些的脚气都能毒死她了，又挨了一夜的冻，实在忍不住，高声咒骂，“吕洞宾你——”妹的！

不行，神仙不能口出污言。

咦，她能说话了，这说明她能动了。

思到行动，她赶忙从地上爬起，神仙也会生病的，冻了一夜她得赶快喝点热乎的驱驱寒气。

走进院中没两步，感觉脚下踩着的触感不似地板，她赶忙用脚拨开地上的雪，看背影她一惊，认出了那竟是吕洞宾，赶忙用她微弱的法力艰难将人挪到屋里床榻上，燃了火盆，屋内渐渐暖和起来。

她心里纳罕，吕洞宾因是东华转世，天资聪颖，修炼极有天赋，短短三年就超过了他的师父汉钟离，成为八仙的总领上仙。

之前他为了灭掉为祸一方的撼地兽，受了重伤，掉进了一副画里，还是他的仙鹤叼着画找到了不远处修行的她，靠她日日用灵芝喂着，才恢复过来元气。

可是一时找不出来出画之法，恰好她修炼所在的地方近日出现了渔民失踪的事情，她调查之下才知是那只妖蚌，吕洞宾可能是也有孙大圣几分的火眼金睛，看出了妖蚌内蕴含着一颗百年珍珠，可助他恢复法力，她便一举两得。

仙鹤帮他探查妖蚌行动，然后通知她去干活。

用了珍珠的他也的确是活蹦乱跳出现在她面前的啊，还把她变成了台阶，那怎么会昏迷在这里呢？

等了三日，仙姑秀眉紧蹙，怎么还不见吕洞宾醒过来呢，她不懂医术，也没什么经验，法力不足以探得修为在她之上仙友的踪迹，最后无奈一跺脚，招来本地的土地。

因她在此处修行，便和这里的土地打好了关系，土地梧绯是只修炼成精的梧桐树，成形时化作了女身，生得眉目如画，红衫白裙，妖冶中又带了一丝清雅，算是天下大大小小土地中难得的美人儿。

梧绯仗着千年的经验，推断吕洞宾受了很重的内伤，若想救他，要么上天拉了老君下来，要么去须弥山历劫三十三重天历劫飞升为大神，那时候想保住吕洞宾妥妥的。

仙姑听完这番话，沉思良久，须弥山哪里是好过的，那是上古大神盘古和女娲灵力的源泉，别说玉帝，就是西方我佛如来都不好能过。

对于吕洞宾，她虽然每每在他开口的时候总想除之而后快，可那当不得真。他教她仙术，助她成仙，一起除魔卫道，亦师亦友，她不能不救。

看来只能去找他了。

仙姑拉住梧绯的手，问道：“你知道如何才能进青华洞吗？”

【四】

梧绯是一方土地，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少，但也是有的，比如仙姑问她犀牛精晟银把能起死回生的仙丹放在了哪里。

因为晟银的法力太高，把洞府掩盖的太好，梧绯也无法知道洞里的详细情况，可她还是告诉仙姑一道密道，青华洞后面有个小洞，可以避开前面守门的妖精，直接进去。

仙姑按照梧绯的话顺利进了青华洞中，却不料她进去的时候满眼的牡丹花，她不由暗喜，她是由吕洞宾教出来的，水生木，他属水，她属木，正好可以将身上的仙气隐藏在花木中。

有三个女妖走进花洞，带头的女妖小心剪下牡丹花放进后面女妖的托盘中，嘴里嘱咐着，“千万要小心，这可是要供养在仙丹前的花。”

仙姑闻言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悄悄把自己隐在托盘上的牡丹花里，被女妖左转右转到了一间很大的洞里，洞里有片水涧，水中央架着一座木屋，女妖将托盘放到木屋的桌子上，退了出去。

确定没有人了，仙姑才敢出来找仙丹，可是她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见到仙丹的影子，不是说供养仙丹吗，丹呢。

是欺负她读书少么。

心下郁闷的仙姑此时才发现，在牡丹花的后面，小小的架子上摆放着一块玉盘，玉盘光洁如镜，映出仙姑纤细的身姿。

仙姑走近才发现，玉盘上刻着两个字：仙丹。

她有些懵，所谓的仙丹，难道就是个盘子？

不过，晟银好好的供着盘子作甚，里面也许有什么玄机，她这般想着，情不自禁想拿过来看看，指尖刚刚触碰到玉盘，她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了进去。

仙姑一个狗爬摔在地上，滑行几米后才停下，还没自己站起来，已经被旁边的人扶起，刚想说谢谢，看清来人的仙姑呆愣当场，眼前的人居然是吕洞宾？

不，多看了两眼的仙姑否定，这绝对不是吕洞宾，因为他看她的眼中，永远不会出现这么柔和的笑意。

“你是谁？”仙姑警惕地问道。

“我是东华。”

那人一句话刚说完，仙姑一巴掌就把他拍倒在地，脚上还加踹两脚，嘴里不停碎碎念，“我让你是东华，让你是东华！”

都把她当二傻子忽悠是吧，东华是你，那天天折磨她的吕洞宾是哪个？

“姑娘请住手！”一声娇柔婉转的女声使仙姑停了下来，看向来人，仙姑不由倒吸一口气，出现在她面前的女子，容貌妍丽却清冷，婉柔又娇俏，月宫的嫦娥瑶池的仙女竟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女子。

女子走到仙姑面前，柔柔一笑，“姑娘你错怪东华了，他的名字就叫东华。”停顿下又道，“姑娘怎么会来到玉境，这里向来只进不出的。”

仙姑扫了四周一圈，这是个泛着淡淡青色的世界，极目无尽头，抬首不见天，她警惕道：“这是哪里？”

女子一笑，“我上个名字唤作牡丹，这里是玉境，是我的……家吧。”

【五】

原来，当初盘古开天辟地，一只眼睛化作太阳，一直眼睛化作月亮，可他的心化作了一块玉石，玉石生来就有与天地齐平的法力，女娲便用玉石化成了各种法器，福泽苍生。

最后剩了一块玉石，做成了一面镜子，女娲身归混沌前一直随身携带，后辗转了几个人，直到当今王母拥有了镜子，偶然间王母揽镜自顾时在里面发现了另一张面孔，便引了出来，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王母留在身边做了侍女，取名牡丹。

“停停，”仙姑打断了一脸似要追忆往昔的牡丹，“请你说重点，你有仙丹吗，我还赶着去救人呢。”

牡丹指着她身旁与吕洞宾一样唤着东华的男子，“他就是那颗仙丹。”

呆了一瞬的仙姑马上作饿虎扑食状，却被牡丹抬手拦下，“来到这里的外人，是只能进不能出，你即使抓了东华，你也出不去，而且他现在不仅仅是颗仙丹，他身上还有真正东华的残魂，是东华复生的载体，更何况。”她淡淡地看了仙姑一眼，“凭你的法力，你也无法将他化为仙丹。”

信息量太大，仙姑一时还未能接受，她思量着道：“你是说，这个仙丹就是吕洞宾的前世东华上仙？可东华已经随着转世不见了，如果东华活了过来，吕洞宾会怎样？”

牡丹看向仙姑的目光中带了欣赏，“吕洞宾是东华转世，东华的仙元自是在他身上，东华重生，残魂会一点点吸收吕洞宾的仙元，二者只能存一。”

细思极恐的仙姑突然对牡丹发难，眨眼间便扭住了她身边东华的喉咙，眼神少见的凌厉，“既然只能存一，那个人就不能是东华。”

她说怎么吕洞宾身体越发的虚弱，原来竟是如此，可凭什么损命的要是他，这不公平。

牡丹眼角微微一挑，仙姑只觉有道强大的力量将她甩到一边，玉境地面极其光滑，仙姑反应过来时，已在牡丹三尺之外，可见牡丹带着受了惊吓的东华瞬移到仙姑面前，“你这又是何苦，你打不过我，我知你心中有着吕洞宾，可东华亦是我心仪的人，我原谅你，你在玉境中好好待着，我不会伤你的。”

就在牡丹转身行了两步要离开时，仙姑清凉的声音在她背后道：“我打不过你，可你知道不知道，有句话叫作——”

牡丹只见眼前一道金光一闪，本来平稳的玉境瞬间剧烈摇晃，玉石破裂的声音中夹杂着清丽的女声。

“玉石俱焚！”

【六】

以后经常的日子里，八仙居拌嘴声中总能听到仙姑这么一句话，“要不我碎了仙元毁了玉境，你早被东华吃干抹净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一管朗润的男声总是笑着回应，“那还不是我及时赶到护住你仙元残片进了须弥山，不然你还能好好站着这里跟我说话？”

这时候仙姑便噤了声，假装失忆。

是的，在玉境当仙姑被牡丹扔开的一刻，仙姑心中便闪过了一个念头，她要保住吕洞宾，不管为了什么，她就是不愿他会出事。

梧绯始终认为仙姑独闯青华洞吃不到好果子，便回到屋中守着吕洞宾，当他慢慢睁眼醒来时，梧绯简单明了一句话让他明白了前因后果。

“仙姑去青华洞为你盗仙丹了。”

之后，他匆匆赶到，一把长剑携风雷之势冲进青华洞，正好和晟银一起目睹了玉盘碎裂，两点光圈一个裹着仙姑一个裹着牡丹在空中飘飘荡荡。

玉境是牡丹魂魄的依托，玉境不在，她也难留。

而吕洞宾双手护着仙姑的残元，星眸深不见底，面上神色喜怒难辨，同样护住牡丹的晟银来到他面前，“现在只能去须弥山了，你也清楚，三十三重天中四禅十六天最为难过，你没有把握，不如一起去。”

吕洞宾看也不看晟银一眼，转身就走，只留一句，“她最为憎恶妖怪，特别是长着角的，她醒来知道你帮忙的话心中会不喜。”

深知自己能力的晟银叫住他，“你就不想知道你前世和牡丹都发生过什么？你知道了，你会后悔没救牡丹。”

音落，洞中已不见了吕洞宾的身影。

晟银面上溢出苦笑，似自言自语般喃喃着，“这就是你魂飞魄散也要救得人，牡丹，你怎么……值得呢。”

他原与哥哥晟金皆是太上老君坐骑，自那日那抹嫣红色柔柔一笑，在王母面前求情免了他失职之罪，他便再也忘不了始终跟随在王母身边的天庭第一美人，牡丹仙子。

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晟银马上乘风去往了须弥山。

须弥山中，连过五重天的吕洞宾被一白袍老者拦在一扇硕大铜门前，老者对着面色不善的吕洞宾连声叹气，“可惜了可惜了，我乃上古白泽，知天下有解之事，你得天独厚不知珍惜，我劝你回头吧，进了后面的门，福祸难料。”

吕洞宾一挑眉，“你是上古神兽之一的白泽？”

就这么一耽误，晟银已追了上来，幸好吕洞宾在前清了路，他没有遇到太大阻力。

白泽看着吕洞宾答非所问，“你好自为之。”音未落人已不见踪迹，铜门慢慢开了一条缝隙，吕洞宾赶忙进入，后面的晟银脚下不小心一个踉跄，将怀中牡丹残魂扔进了铜门，门迅速合上，晟银被关在了外面。

可怜的晟银，就差了最后这一哆嗦。

 

兴许是又上了一重天的缘故，门后的仙姑和牡丹都从光圈中落在地上变为人形，牡丹神色复杂看着吕洞宾，仙姑神色复杂看着牡丹，而吕洞宾则是径直走向不远处一潭碧水，他走到水边轻咳一声，原本正在天马行空开脑洞的仙姑条件发射冲到他身旁，从怀中掏出手帕，在水中沾湿笑容满面双手递给白衣的人儿。

可是那人就是不接，只是把脸一伸，嘴角一勾，也不说话。仙姑手颤了颤，哆嗦着拿手帕擦上了那白净细腻的皮肤，下一瞬，她只觉脖颈一痛，眼前一黑，倒在那人怀中。

吕洞宾敛起了面上的笑意，牡丹慢慢行至他身旁，含情目水光盈盈，尽是凄伤哀婉之色，“你……是都想起来了吧，东华。”她恋了东华千年，东华与吕洞宾，她一眼就能分得清。

“过四重天时，我就想起来了，”吕洞宾直直看向牡丹，语气低沉，“我以为在八荒州时，你已经明了，东华一生只有苍生道义，我知你为救我挡住了梼杌全力一击而致……魂魄聚散灰飞烟灭，东华有愧。”

“可这世，我是吕洞宾，是总领八仙的吕洞宾。”

听到这句话的牡丹忽觉身处冰窟，一阵阵寒意直逼心头，她苦笑，眉宇间颜色愈发郁郁，“是牡丹痴了，你是吕洞宾，在玉境里的才是东华。”

她目光凄迷，话语带了丝丝颤抖，“这世的吕洞宾是否与前世东华不一样呢？”

良久，她听到回答。

“是。”

泪落湿面，她竟笑了起来，“是我痴了……”

下一刻她纤手抹了抹面颊，正色道：“你进了这里，出去却是不易，十六天的重睛曾用过玉盘，我送你去她那里，若你能出去，千万记得，要小心晟银，多得我也不知，只是他最近行为有些异常，若是……可以的话，请你饶他一次，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为我护住玉境。”

一团青雾笼罩住吕洞宾和他怀中的仙姑，当青雾散去，他已换到间五光十色的琉璃殿中，同样一个五光十色的女子高坐殿中，此时仙姑悠悠转醒，睁眼还没从她靠在吕洞宾怀中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看到那女子对着她怒目而视，她下意识问道：“您是？”

女子杏目圆睁，“何仙姑你修炼百年也没把你炼聪明了，谁让你毁了玉境毁了东华唯一得以重生的机会，你不知世上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东华岂会无缘无故重生，现在梼杌得知东华神灵俱灭，又跑了出来，如今人间将有一场大难，我看你如何收场！”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仙姑被这一通骂砸得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未来得及询问吕洞宾，忽地周身被团五光十色的光雾罩住，只觉四肢百骸说不出来舒服畅快，耳旁若有若现听到那女子数落起吕洞宾，可惜听不大清楚，只听到南天门、紫阳巾模糊字音，最后甚至还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待到光雾褪去，吕洞宾一把拽住她，大喇喇地出了须弥山。

直至到了仙居，她才真实地意识到，她就这样轻而易举跟进出自己家一样的完好无损还修复仙元脱了地仙身份地出了须弥山？！

不过马上，她也顾不得吐槽，因为她听到南天门的天鼓响了。

【七】

仙姑一直认为她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可当看到自人间大地自西向东崩裂时，她才由衷地认为她着实很爱之前的岁月静好。

晟银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冲上南天门不要命般撞天鼓，天鼓大响，声震天地，人间顿时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同时原本被东华封在八荒州的梼杌突然闯出，开始觅食吃人，玉帝在凌霄殿上头疼不已，晟银还好说些，只是梼杌是上古神兽，性情暴虐，法力高强，肉皮结实雷劈无痕，之前东华大战七天六夜，才得以封住梼杌，可东华也身受重伤。

吕洞宾临危受命，带领八仙前去诛灭梼杌，另一边二郎神带兵捉拿晟银。

仙姑按照自己的方位驾云与八仙腾空看向地上的梼杌，聚精会神听从吕洞宾口令。

只见吕洞宾白衣翻飞，紫阳巾从他袖口飞出，他之前灭了撼地兽取其灵珠，仙姑取来的河蚌珍珠疗伤时顺便修炼紫阳巾，等的就是能一举灭了这害人的东西。

紫阳巾射出紫金光笼罩住梼杌，梼杌一时间动弹不得，在它拼命挣扎时，吕洞宾一声清啸，八仙摆阵取出天蚕网网住了梼杌，吕洞宾手中长剑直刺梼杌眉间，刺中的同时，梼杌发狂，口中喷出褐色液体，他躲闪不及，却看到一条绿色绸带舞作团状，挡在他身前，液体腐蚀掉带上同色的缠枝花纹。

吕洞宾长剑横劈，只见梼杌哀嚎几声后，渐渐没了声息，兽眼合上的瞬间，高大的身躯化作了小山，留在了八荒州上。

仙姑看到仙友们都平安，松了口气，八仙一起回凌霄殿向玉帝复命。

这日是仙姑修道二百年九个月零三天，她被玉帝封为上仙，正式归入八仙之位。

【八】

一晃日子就到了八月十五，白胖的玉兔努力蹦跶在挂月的嫦娥仙子后面，身形和同样白胖的月亮极为相似。

因上元节仙姑挨了一夜冻还没尽兴看够花灯，某人答应中秋那天补回来。

她卖萌地梳了半月垂挂鬓，发鬓上只有一条新新的鹅黄发带，上面依旧绣着同色缠枝纹。

吕洞宾面带笑意跟在她身后，只见她在一盏比人还高的花开冰帝灯前等下，笑意璀璨，他又想到了在须弥山中牡丹问他是否与东华不同。

是的，他是与东华不同，他不知在他尚是东华时遇到仙姑会不会也是如对牡丹一样的态度，可他知，他是吕洞宾时，他总是不忍不住，逗上一逗。

仙姑蓦地跑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根桃木簪子，“今日佳节，劳仙友送了发带，那礼尚往来，这个给你。”

他退后两步，就着她的高度低了低，她取下了他头上的玉簪，将木簪别了上去。

这时地上突然炸起了烟火，惊了她一跳，正要施法灭火，却被吕洞宾拦下，她这才看到，烟火袅袅白烟中款款勾勒出一副袅娜的身影，那人步步走来脚下似是开出花来，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空间被隔绝。

只见那位绝代美人手持一朵荷花，话语好似乳莺初啼，“牡丹奉玉帝之命，特来为何上仙送来法器，荷花萼。”

仙姑心中百味陈杂地接过，谢了牡丹仙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男子。

正好同男子笑望她的眼睛撞个正着，她赶忙别过脑袋，心口突突直跳，不知是偷瞧被抓到的羞赧还是看到忘却前尘重新开始的牡丹的心虚。

她不知为何，心中就是不愿那个人在与牡丹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过来日方长，千年万年，她总会明白的。

复又扬起笑颜，继续逛下去，待到今日烟火清凉，她还要与他共赏一地白月光。

方不负这一世岁月静好悠长。

 

 

还是个14年的旧作，本意写一个系列的，哇咔咔，仙吕太萌了~

15年实习去了，就没有再写下去……